刘广兰换了一件白纺绸大衫去了城中一处较高的楼阁。
底下有人在布施,空地上占满了人。
姑娘的青丝简简单单挽起,仅一只木簪固定。她直着腰立在楼阁之上,素雅大气。
“各位。”她看着底下的民众,目光中带着水光,“我是知府家的大姑娘刘广兰,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似是拂在众人心头。
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
刘广兰盈盈的目光看向一处:“牛婶,我自小偷逃出府就是为了去您的摊上买一块米糕。”她微微一笑,“您的米糕是这十里八街最好吃的。”
接着,她继续道:“街东头的赵屠夫,城西的王秀才,绣房的张娘子幼时我在这七街八巷里打混,也是你们从小照拂我。”
姑娘泪盈于睫,声泪俱下:“从前这城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是雪灾,是蝗灾,大家都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怎么如今,短短几日,这城中安乐的景象都不见了呢”
底下的张绣娘尚还清醒,她朝楼上喊道。
“大姑娘怎么不去问问你的知府爹短短几日光景,我们怎会变得如此。”她冷声对道,令人心颤,“几年连日大雪,庄稼都毁坏完了。你爹作为我们的父母官,不曾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甚至还加重赋税,大家都不曾吃饱,又有谁来光顾我的小小绣铺可怜我那三岁的孩子生生饿死在家中空空的米缸里”
王秀才也梗着脖子叫道:“你那个好爹私吞了朝廷的灾后补助不说,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骄奢淫逸,甚至还霸占了我的妹妹,这几年的欺男霸女,你是不曾看见吗”
两人的话音刚落,越来越多的人群情激昂。
他们骚动起来,仿佛要掀翻面前这座楼阁。
“这城中的大官,两街的富商何曾把我们当做人”
“先头胡族在外边围着时,城中的粮食本就不多,却都还紧着那些大官富商,他们是能熬上十天半个月,那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呢”
“有人一把火烧了城中的粮食,还一把火烧了我的家,我无处可归”
“他们吃了我的孩子,他们吃了我的孩子”
楼阁之下,人越围越多。
燕照看向顾云贺:“我离开大荥的那几日,城中可有暴乱的迹象”
顾云贺摇头,面色愈发沉重:“我同士兵在城门处日夜守着,刘大人常遣人送粮草来,除此之外,不曾见过什么动静。”
燕照垂眸:“我们进城那日也颇平静,怎么可能一日之间”
她转身,吩咐侍从:“去把刘大人请来,从小门上来。”
在府中躲灾的刘大人出现在楼阁之上。
他巍巍颤颤的探头往下望了望,哪知百姓见到他立即沸腾起来,民众推搡着,快要挤破人墙,闯入大门,有甚者更是架起人梯要爬上来。
下面的士兵快要守不住了。
刘大人蹭的一下缩回头,还能听到下面立誓要将他撕碎的嚎叫。
他打了个冷颤,还是骂骂咧咧道:“不知死活的贱民”
燕照一个眼刀射过去,他悻悻闭嘴。
顾云贺沉声问道:“城中的动乱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大人支支吾吾,有所隐瞒。
“父亲。”刘广兰急声喝道,“你觉得还瞒的住吗”
刘大人带着怒气的扫了刘广兰一眼,最终还是道:“这几年大雪连绵本就聚拢了一些乱民,加上今年蛮胡来袭,城内粮草不足,越来越多的人饿死,本来这局面本官还能控制住,哪成想这一落雪,又有有心人兴风作浪,这才”
“你明明说这粮仓还够城中人吃上半月”顾云贺盯着他,眼中酝酿着风暴。
刘大人满不在乎:“这些贱民哪里配得上吃好东西,当时想着战后打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