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能”
燕照的眼眸深沉,咬牙切齿。
这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寻找耶律能得藏身之所,轻易不回陆府这个伤心之地。
可今日是陆老太君的头七。
燕照一身素白孝服,面白无色。
她以朝阳郡主,不,陆老太君亲外孙女的身份立在灵堂前,迎来送往。
灵堂的正央,摆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幽暗珵亮。两侧的桌子上是摇来晃去的白烛,青幽极了。
停灵七日,棺椁被抬起,两边有人举着白色的高幡,白绸系节在漫天的的纸钱中飞舞,挡住了写着陆字的丧灯。
耳边边行边有人哭啼,燕照麻着一张脸,感觉不到吵闹。
她看着棺椁入土,直到那一寸又一寸土掩埋了整座棺材。
燕照脚步轻浮,回了陆府大院,她看燕熙着急忙慌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不免脚步一顿。
她的白色额带在风中簌簌飘扬,提步跟了上去。
“郡主殿下,你终于来了。”
隐在屋内的身影转过身,露出那张叫燕熙这几日愤恨至极的面容。
她疾步上前,低声喝道:“老太君是你动的手脚”
“是我。”耶律能应得干脆利落。
燕熙死命的攥着自己的裙角,胸腔一阵愤怒的同时,不免又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你是要毁掉我们之间的合作么那可是我的亲外祖母”燕熙差点死后出声,她的双眼猩红,与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的唇都在颤抖,是她,间接害了自己的亲外祖母。
耶律能却是恶劣的扬起了嘴角:“郡主殿下以为,我会永远受你的摆布吗”
燕熙无力,没想到她聪明一时,却被反将了一军。
她的脑袋有一些恍惚,但还是强迫着自己清醒。
“所以,你杀害了她”
耶律能无所谓道:“不,我没有杀她。”
“那她怎么”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双平淡无奇的眼睛一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燕熙的反应。
“我杀人,非尖骨刺入,五马分尸,肚肠直流不爽,若我真的出手,你当那老太婆还是现在这般安然的模样”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只不过是对她说了她的宝贝女儿并不是自缢死掉的,而是被你们朝最位高权重的人灭口的,而她的庶孙还欢天喜地的入宫觐选。”
话罢,他无辜的摊了摊手:“就这样,她气的一个登天,郁郁寡欢了几天,自己给自己气死了。”
他的模样就像是在说同他毫无关系似的。
燕熙的神情由愤怒转为惊讶,她追问:“你说什么我母亲”
耶律能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燕熙确实不知,她知道天策将军死去的真相还是在上一世死前,羲宁踩着她的心口对她说的,她一直以为陆婉是殉情追随而去,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怪不得一向爱子爱女的陆婉肯抛下一对孤苦伶仃的女儿独自走上了黄泉路。
眼下燕熙被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屋外的燕照在绣花小窗上穿了一个小洞,因着离着远,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摆布”“老太婆的宝贝女儿”“灭口”什么的,虽然听了个大概,却不妨碍她猜测其中的意思。
燕照吃惊的瞪大眸子,什么陆婉她是皇帝杀害的皇帝为什么要杀陆婉那她父兄的死
燕照的心中五味交陈,不仅是乍然听闻陆婉死掉的真相,更是因为耶律能与燕熙相识
她拔不动自己的腿,如今觉着燕熙再给她一些什么惊喜与惊吓她都觉得没有今日给她的震撼大了。
燕熙确实不是在陆婉膝下长大,也确实与陆府没有什么感情,这次侍疾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燕熙居然与耶律能有勾结,还害死了自己的外祖母
燕照的手放在门边,明明只要推进去就可以抓住耶律能。
可是吴氏等人就在院子外的不远处,里头的动静定会闹传出去,到时又该如何解释燕熙的屋子里多出来一个耶律能。
燕熙在平州的时候已经吃过败掉名声的苦了,不能再
燕照犹豫两难,一边是妹妹,一边是疼爱自己的外祖母。
她拘着腰,仿佛苍老了十岁。
终究没有推开那道门,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外边。
“阿照,熙儿呢咱们去祠堂把你外祖母的牌位摆好。”
燕照的脸色本来就白,闻言更是白了一分。
她气的抖了抖,燕熙根本就不配去祭奠
吴氏却当她是太过伤心,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战场上堂堂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终于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这七日来,她一直紧抿着唇,没有哭出声,却在此刻如同泄堤,眼泪像是拉开了闸。
旁人见她们这副痛在心头的模样,也不免抹了抹眼泪。
“抚远中郎将能不能抓住那个凶手啊”吴氏上气不接下气。
燕照闻言,吸了吸鼻子。
“一定能。”
云乡府中的一切,薛仰止都有在在意。
自然陆府中发生的事,他都知晓。
他伏在桌案前,底下垫着暗卫送来的信,微微揉了揉眼穴。
他的心底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燕照就是朝阳郡主,那陆老太君的去世,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薛仰止微微叹了一口气,略微思量了一阵,提起了笔来。
言罢,他搁下狼毫,细细的将那张信纸塞入信封之中。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到了满眼的花圃之中。
他选了一只开得正艳的桃花,正要插在那封信上。
忽而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