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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结局(六)

此次战争,是临天国与整个万和大陆之战,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争都要艰难。

九个国家的联合进攻,共集结了一百多万兵马。而临天国两年来战争不断,国库已然虚空,装备粮草供应不足,边关频频告急。漫夭想尽办法筹集钱粮,然而,在战争面前,仍是杯水车薪。她急的焦头烂额,寝食不安,便发了国书给沧中王宁千易,希望能与之合作,宁千易痛快的应了,并倾举国之力相助,支撑着临天国渡过这一难关。

十月金秋,云思宫寝宫窗前的梧桐叶早早的就落了,枯黄的叶子铺在地上,被秋日的冷风吹得到处都是,下人们怎么扫也扫不尽。

漫夭遣退了宫里的奴才,就喜欢这样一个人待着。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满院子的萧索秋意,感受时光的流逝。

两个春秋已过,边关战事仍未结束。

她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稍微走上一段路就会累得直喘气。她不知道这样的身子,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找了个凳子坐下,忽有一片落叶从她眼前飘落,她伸手接住,那是一片还未完全枯萎却已经凋零的叶子,青黄各半。她抬头,看繁茂的树枝上这样的叶子还有很多,它们摇曳在秋日的冷风中不肯落下,就像是挣扎在命运里的囚奴,即便是再怎么不甘心,最终也还是逃不过凋零的命运。

她站在这梧桐树下,想念着她心爱的男子,不知道他在边关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没睡过安稳觉?

两年多了,他们相隔千里,她守着这深宫,守着他的江山,守着她对他日复一日的思念,只盼望着他早一点结束战争回来与她相聚。

“母亲,”她正想得出神,门口传来孩子稚气的唤声。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被奶娘牵着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的就叫她。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四岁,长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男孩三岁,凤眸,薄唇,一张脸庞像极了他的父亲,他一进了园子,便挣脱了奶娘的手,快步朝漫夭跑了过来。

漫夭一看到这两个孩子,原本忧伤的神色立时变得十分温柔。她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过来的男孩,万般宠溺的笑道:“母亲在这里,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她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她腿上,慈爱的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对奶娘牵着的稳步走过来的女孩伸出来,目中柔光潋滟,慈爱招呼道:“念儿,你也到母亲这里来。”

奶娘到了朝她行礼,那小女孩笑着走到她面前,甜甜叫了一声:“母亲。”

漫夭慈爱的将她揽在怀里,这个孩子名叫念香,是痕香与宗政无筹的女儿。当年痕香死了,宗政无筹一走渺无音讯,漫夭把她带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而这个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也实在是讨人喜欢。

至于那个小男孩,自然是漫夭和宗政无忧的儿子,临天国太子宗政赢。宗政无忧为他起的这个字,是希望他一声顺畅,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想念母亲了。”宗政赢一手勾着母亲的脖子,一手调皮的玩着她的头发,语气甜腻,凤眸之中闪烁着狡黠的神色。

漫夭立刻推开他小小的身子,警戒问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每当这孩子露出这种神情,十有八九是犯了错。

“没……没有。”宗政赢眨巴着凤眼,摇头否认。

漫夭望着儿子做出的一脸无辜的表情,她沉了脸,轻斥道:“赢儿,不许说谎。”

宗政赢眼珠转了一转,见她面色严厉,忙垂下头不吭声。

漫夭见他这般神色,更确定有事,她脸色愈发沉了几分。

念儿看她动了气,抬起小手,在她胸前顺了顺,用稚气的声音劝慰道:“母亲息怒。弟弟他只是……嫌明太傅啰嗦,命人把太傅绑起来了。”

漫夭一怔,脸色立刻浮了愠怒之色,对儿子严词训斥道:“简直胡闹!太傅每日公务繁忙,抽空进宫教你念书,你不好好学,还这般不知轻重?!”她都能想象的出来,明清正此刻那万般无奈的表情。

宗政赢缩了缩脖子,看她真动了怒,便睁大着凤眼看她,可怜兮兮叫了一声:“母亲。孩儿有好好学,是太傅他教的太慢了,那些东西……我三个月前就已经背熟了,他还讲个不停,我叫他讲后面的,他不肯……”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看母亲的脸色,见母亲一直盯着他,面色沉郁,不说话。,他的声音便慢慢低了下去。

漫夭蹙起眉头,“所以你就命人绑了太傅?”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这般顽劣,让人头痛极了。她身子不好,没多少精力管制他,而且她知道自己时间不长,也不舍得骂他,更不舍得打他。可这孩子,他总是这样,整天胡闹,谁也管不住他。

宗政赢撅起小嘴,不吭声。

漫夭无奈摇头,“赢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姐姐一样懂事?母亲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这个样子,你父亲不会喜欢的。”说着这话,心口又开始憋闷,一口气上不来,脸色立刻煞白。

宗政赢见母亲弯下身子,用手捂着胸口,双眉紧皱,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好像很痛苦的模样。他微微愣了一愣,心里顿时慌了。连忙跳下母亲的膝盖,在她面前跪下,拉着她的手,慌乱问道:“母亲,您怎么了?孩儿知错了,您别吓赢儿啊,母亲……”

念儿也是慌乱了手脚,但她先前见过一次这情形,记得萧姨娘喂了母亲一粒药丸。她忙转头对愣在那里的奶娘叫道:“快去请萧姨娘,快去啊。”

奶娘回神,忙跑着出去。

萧可很快就到了,先喂了她一粒药丸,再将她扶到屋里躺下。帮她把过脉之后,脸色凝重道:“姐姐,不是说让你别那么操劳吗?也不要生气,不能伤心,你怎么不听啊?”

漫夭吃过药,缓过来了一些,对着萧可苦笑摇头,“人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有喜怒哀乐……哪能做到那么平静,那岂不成了木头了?”

她也想让自己平平静静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可是,积聚在心里的那些感情,却不放过她。每当想起无忧时,她无法做到不思念伤怀;想起容齐,她无法不愧疚怀念;想起边关,她便会忧心着急;想到这孩子,她就会忍不住为他发愁,怕他将来得不到无忧的喜爱,在她走后留不住无忧的性命……越是在乎的多,心里越是难过。

萧可无奈叹气,转过头,瞪着宗政赢,气道:“你又惹你母亲生气了是不是?姨娘可告诉你啊,你要是把你母亲气没了,以后就没人疼你了!”

宗政赢白了脸,他从小被保护的太好,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没了”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惹母亲生气了,便垂下头,声音委屈道:“母亲,孩儿知错了。”

漫夭看着他这副神情,心间一疼,想一想,这孩子才刚满三岁,能懂什么呢?她叹息着朝他伸手,“赢儿,过来。”

宗政赢缓缓走到床前,漫夭抬手捧着他那张与无忧像极了的小脸,语重心长叮嘱道:“赢儿,你别怪母亲对你严厉,你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以后,你的一言一行,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命运,你不可以任性妄为,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一个出色的皇帝……你明白母亲的意思吗?”

宗政赢一张小脸垮下,蹙了眉头,似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她说的话,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国家命运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不能被理解,也实在太过于沉重。他想了一会儿,才抬眼,不像平时的顽劣,而是很郑重的问他的母亲:“母亲刚刚说的话,太傅也说过。可是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就不能玩?难道太子就不是小孩子了吗?那……太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跟太傅一样整天板着个脸,有话不能说,想笑不能笑,走路不能跳……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母亲……我不做太子行不行?您总跟我说父亲……可我连父亲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我长得像父亲,我照镜子的时候,为什么想象不出来父亲的样子呢?”

漫夭心底一震,愣愣的望着孩子认真的脸庞,忽然发现这孩子的眼睛里有着许许多多她不曾发觉的东西,她的手僵在那里。一直因这孩子顽劣而以为他单纯的只知道玩,可此刻,他稚气的声音问出的问题却是如此的犀利,竟让她回答不上来。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她可以告诉他,因为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可她是他的母亲,这些责任是她和他的父亲强加给他的,他们没有问他想不想要,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作为一个母亲,她突然觉得她是失败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儿子的内心。她每日都沉浸在对无忧的思念和对逝去之人的愧疚当中,她以为对孩子,只要让他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长大,在政务的闲暇时哄哄他抱抱他就可以,原来不是!他内心也有丰富的感情,一个孩子,需要照镜子去寻找父亲的影子,那是多么让人心酸的事情。

她心疼的抚着他的额角,心中一阵悲意袭来,眼泪差一点就忍不住流出来。她连忙垂下眼睫,微微哽咽道:“你们出去玩吧,母亲累了。”

宗政赢也垂下眼睑,小小的瞳眸闪过一丝黯然,他却笑着告退。

两个孩子离开了,漫夭让人去放了明清正。之后,就忍不住哭出来。

萧可见她这样伤心,眉间亦是拢着哀伤,她站在一旁,陪着默默垂泪。

漫夭越哭越伤心,身子颤抖不已。她的儿子还这样小,她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命运,为何对她这般残酷?天命无解,原来是这个意思!

萧可抹了把眼泪,坐到床边,劝道:“姐姐快别这样,你再这么哭下去,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萧可拉着她的手,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哦对了,姐姐,传说这世上有一种叫做‘奇迹’的冰川雪莲,服下之后能令人起死回生。我们再找找,也许真的有呢?”

奇迹?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奇迹!漫夭渐渐止住眼泪,胸口因抽泣而震动起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了些,“不过是传说罢了,你也信!”

萧可道:“传说也不一定不可靠啊,万一有呢,姐姐就可以活下去了。”

漫夭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萧可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轻轻靠着,目光迷茫而悲伤,“就算是有,只怕我也等不到。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只希望……在临走前,能再见他一面。”

萧可道:“我现在就让人给皇上传信。”

“别。”漫夭忙拉住萧可,摇头道:“这场仗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现在是最后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分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见了他……也走不安心。”

萧可心疼又无奈,“姐姐,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顾忌啊?你就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吗?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漫夭叹道:“这不是小事情,它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存亡,天下百姓的未来命运……若是赢了,天下太平;若是输了,经过这场战争,以后怕是永无宁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顿了顿,喘了两声,语气越发的伤感,“我其实就想对他说一句话,他在我心里……无可替代,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两年的时间,让她分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以前她是爱过容齐,但时过境迁,虽然感情依旧在,但愧疚远远多过了爱。而对无忧,却是爱多过了一切。那是一种融入到灵魂和骨血中的感情,无人可以替代。

万和大陆苍显一八零年,十月,承天帝宗政无忧终于破了困扰临天国大军长达半年的“天玄阵”,攻破九国最后的聚集地。

那一日,硝烟战火,血箭冲天。伏尸百万,令整座悾城血染,映红半边天。

宗政无忧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将那九个国家逐一击破,最终一统天下。万和大陆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至此方歇。

捷报传入京城,万民沸腾,百姓欢呼。

大军班师回朝,百官于城门外跪迎,一声声“皇上万岁”的高呼响彻九霄之上。然而,当他们抬头时,却只见丰姿俊朗的九皇子,而不见帝王。

宗政无忧先大军一步入城,急急纵马狂奔在回宫的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房屋飞速后退,他的眼睛只望着皇宫方向,脑子里全是他心中那个女子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伤,占满了他整颗心房。

他想早一点见到她。

一别两年多,走的时候他以为几个月就能回来,却不料敌军中有布阵高手,拖慢了他的脚步,直至今日才得以回宫。两年的时间,他想清楚了,他不在乎她心里是否还爱着别人,他只在乎,她爱他!只要她爱着他就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成为过去,他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毕竟,能活着相守,是那么的不易。

他们已经错失了太多的岁月,往后的日子,他要好好珍惜。江山一统,君临天下,有他宗政无忧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叫做漫夭的女子,携手并肩,笑看天下。

他满足的笑起来,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肯迈出那一步,尽管很艰难。

他“驾”的一声,急切而愉悦的声音回荡在僻静的小道,猛挥鞭子,一路纵马狂奔。他在脑子反复的想像着见到她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子?第一句话,又该说些什么?

如果她坐在窗台下看书,他进屋笑着对她说:“阿漫,我回来了。”她是否会惊喜回头,奔向他怀抱?对他说一句:“无忧,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那他便紧紧拥抱她,再也不放开。

如果她站在窗外的梧桐树下思念他,他就悄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她肩上,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阿漫,我好想你。”她会不会喜极而泣,埋怨他当日一声不响的离开?

他在心里千万遍的设想着和她见面时的每一种可能性,每一句想说的话,想着想着,嘴角扬起,甜蜜和幸福感在心中蔓延。

皇宫终于到了。这里没有外头的欢呼雀跃,气氛与宫外比起来,低沉而压抑,仿佛这片天空被阴霾所笼罩,隔绝了阳光,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种悲伤的情绪。宗政无忧也没多想,直奔云思宫而去。

“皇上?!奴婢拜见皇上。”匆匆行走在路上的宫女太监们见到他都愣了一愣,慌忙跪拜。宗政无忧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大步离去,所以,他不知道他们此刻面上的表情。

入了云思宫,他走了一段,想找个人问问她现在何处,但奇怪的是,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他疑惑蹙眉,干脆直奔寝宫方向。

远远的,有哭声传出来,他凝眸顿住,是谁在哭?谁人敢在她这里放声大哭?

他快步走过去,进了院子,刚走到寝宫门口,里面传来孩子的悲泣:“母亲,母亲,您醒醒啊!母亲……你不要赢儿了吗?母亲……”

“姨娘……母亲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赢儿?赢儿想跟母亲说话,赢儿想要母亲抱抱……”

“母亲,您醒醒啊,您别离开我和弟弟,母亲……”

“太子、公主,请节哀!皇妃娘娘已经去了,就让娘娘安心的走吧。”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霹得宗政无忧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身躯猛震,手脚僵硬,面上血色褪尽,双腿似被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他们在说什么?谁去了?!又去了哪里?

心头一阵恐慌,他连路都走不稳了,踉跄的快速踏了进去。

寝宫内,哭声一片。御医、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床前两个孩子哭的快没了气。

萧可跪坐在地上,对着寝宫内的雕花大床,捂着嘴抽泣,双肩不住的颤抖。

那张大床,坚实宽敞,床顶的横木架上雕刻的凤凰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飞上天去。床幔是她喜欢的白色,洁净的一尘不染,床单和被子也都是白色,因为只有这样,她的满头白发才不显得那么突兀刺眼。周围的陈设都没变,与他那些日子在夜里悄悄过来看她时一模一样。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枯黄,在阵阵秋风中簌簌飘落,划过窗前,在黄昏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伤。

床上躺着的女子,很安静,双眼紧闭,面容苍白消瘦,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张着,似是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她微微侧着头,脸庞朝外,那是他归来的方向。她白发散满了枕头,几缕滑下床沿,在透窗而来的萧瑟秋风中轻轻摆动,像是书画着它的主人坎坷的一生。她一只手搭在床沿,微微垂下,五指散开。

宗政赢一双小手去抓床上女子的衣裳,不住的摇晃她的身子,他期望着这样就能将他的母亲摇醒。

“母亲,孩儿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闹,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快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啊母亲……”稚气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失去至亲的悲痛,撕心裂肺的回荡在这座被主人遗弃的宫殿。

念儿跪着用膝盖往萧可身边挪去,两只小手用力拽紧了萧可的手臂,仰着小脸,目光祈求的望着她,“姨娘,求求您让母亲活过来吧!念儿以后会很懂事……念儿一定会看好弟弟,不让他再做错事惹母亲生气……姨娘,求求您了……姨娘?”

萧可被这么一求也大声哭起来,悲痛不能自抑。她拉过两个孩子抱住,三个人一起痛哭。“是姨娘没用,姨娘救不了你们的母亲,对不起!”

屋里的哭声愈发的悲戚,撕心裂肺的响在宗政无忧的心里,狠狠撕裂开他那刚刚还盈满幸福的心房,将他的心一点一点掏空。

“都给朕闭嘴!”他突然沉声大喝,震得整间屋子都颤动了一下。

哭声顿失,屋里所有的人被这一声大喝吓得愣住,纷纷回头,一见是他,慌忙磕头行礼。那两个孩子自从记事后,还是第一次见他,看着他阴鹜的脸色,额角暴起的青筋,他们两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小小的身子直往萧可怀里缩去。

宗政无忧谁也不看,脚步缓缓往床边挪。他刚才觉得从城门口到皇宫的路那么遥远,怎么跑都觉得不够快。可是此时,他却觉得那段路比起这一段,走起来容易的太多。从寝宫门口到床边数十步的距离,他仿佛走尽了一生的力气。

“阿漫……我,回来了。”他如自己在路上设想的那般跟她说话,他期望她能起来迎接他,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哪怕只看一眼,让他知道,她还在,就好。

身后跪着的人紧紧低着头,他们从未听过这个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帝王像此刻这般小心翼翼,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带着微微的颤意,好像一触碰就会碎掉。他的语气透出心底的希翼和恐惧,原来那么冷酷的皇上,也有会害怕到颤抖的时候。

萧可抱着两孩子,没有抬头就能感受到宗政无忧身上散发出来的极致悲痛气息,仿佛面对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

两个孩子在萧可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们的眼眶中盈满了泪珠,却强忍着不敢落下来,似是生怕惊动了那站在床前如木偶一般的父亲。对他们来说,父亲是陌生的,尽管母亲常常跟他们说父亲的事,可依旧觉得陌生。

宗政无忧怔怔的立在那里,看着面前躺着的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多想上前抱着她,想摸摸她的脸,可是他不敢。他害怕他触到的是一片冰冷的温度。他设想了无数个久别重逢的情景,唯独没有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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