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是守护陆家的青竹,自然一同经历了兴衰变迁。
当年四房的两个儿子来霸占书房,把陆桓城的东西全部扔出去,泡在大雨里浇了一整夜,书卷淋作污泥,墨锭化开溶入草隙,他立在西窗边,每一幕都是亲眼看着的。
那时他真的害怕,怕陆桓城撑不住,回头去走了旧路。
陆家在书卷里躺了三百年,躺成一具墨守成规的腐尸,陆桓城意图另辟蹊径,便是拖着这一具沉沉的腐尸,去走一条与父辈截然不同的荆棘路。这条路有多险阻,晏琛不是不知道。
他跟了陆桓城许多年,最懂他的性子。这样的人若是违逆天性,被迫入仕,哪怕天资足够聪颖,当真走通了仕途,这一世也不能从心忘忧,潇洒而活。
笔墨纸砚,四书五经,本就不在陆桓城的寰宇之内。
他不愿看到陆桓城屈就。
幸而陆桓城没妥协,也没服软,照旧冷静自若地翻他的账本,枕他的算珠,雷打不动做他的丝绸与木料生意。日积月累若干年,终至局势扭转。
他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而已。
晏琛的爱慕源于一场懵懂的初见,萌芽之后,却在旭日般的景仰里生长。他望着这个男人前行的身影,背脊和肩膀都那么牢靠,很想枕一枕,很想吻一吻,想让陆桓城属于自己,从此以后,做他的脊梁,也做他的盔甲。
现在,陆桓城真的成了他的人,可陆家这副沉重的担子还扛在陆桓城的肩头,不能放下。
好在……陆家快要添丁了。
这一座人烟寥寥、寂寞无声的老宅,将要迎来一个漂亮的小娃娃。
晏琛靠在墙边,低头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神色难掩欢喜。他想催笋儿快些呱呱坠地,抱入陆桓城臂弯之中,把从前失去的血脉亲缘补偿给他,也给久未逢喜的陆家扫一扫晦气。
最好是一个小女儿,玲珑可爱,几分神似早夭的宁宁。
晏琛的身体正值十七八岁年华,是一片肥腴沃土,陆桓城二十五岁,也正年轻力壮,往后他们只要想生,不愁不能为陆家多添几个孩子。他是竹,想来不会什么有难产而亡的危险,若实在生不下来,教陆桓城把笋箨剥干净了,催着孩子娩出便是。
顶多会痛一些。
可是没关系,他不怕痛的。
竹庭里,依傍翠竹而生的小笋已长到